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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宁宫,楚祯窝在宽敞的紫檀木大床上,穿着轻薄透气的丝绸寝衣,眼下青黑,像是被人对着眼睛打了两拳,他睡相邋遢,半个身子探出在锦被外,把锦被当成了身娇体软的美人,砸吧着嘴一脸憨样,做着天人交合的美梦。
一道屏风之隔,贵妃塌上坐着一个女子,她翘着二郎腿,媚眼如丝,纤纤玉指捻着一根手掌长的铁针,针尖锋利无比,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,正拿铁针逗弄着放在矮几上玄铁所打造的鸟笼里的,通体玄青的鸾鸟。
针尖上似有电流,只要被碰到,鸾鸟便会如被电击一般浑身抽搐,七窍都冒着黑烟,原本流光溢彩的羽毛也失去了色泽,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焦黑。
鸟笼旁边立着一面古朴的铜镜,镜中有几人在打斗,被黑衣人群起而攻之的,是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女子,用来束发的幽蓝发带早已变得破破烂烂,摔进泥潭之中,被缠斗在一起的几人踩踏,碾碎,不复往日光彩。
仔细观察,镜面并非光洁无污,角落里有星星点点飞溅而来的暗色血迹,来自不远处被铁针定在地上的年轻男子。
他整个人成“大”字形趴在地面上,泛着寒光的铁针穿透了他的手掌和小腿,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处淌出来,浸湿了他的衣裳,他几乎成了一个“血人”。
“放开她……”言如期勉力抬起头,目光紧紧盯着被关在笼中的鸣珂,声音暗哑如破旧的风箱,只要动一动嘴,便会有鲜血从口中涌出,顺着下巴淌到地上,同身体其他地方涌出来的鲜血交汇在一起,形成一条血河。
许凝收回握着铁针的手,鸾鸟痉挛着摔了下来,她唇边的笑意更甚,随手将铁针掷了出去。
铁针稳稳当当扎进了言如期的肩胛骨上,如有泰山压顶,剧烈的疼痛让言如期发出一声闷哼,他咬着牙不肯叫出声来。
许凝挑眉:“看着文文弱弱的,倒是块硬骨头。除了闫扶音,你当真不肯说出另一人是谁吗?”
言如期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:“休想。”
许凝“啧”了一声,“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。”
她五指握紧,又一根铁针浮现手中,在言如期的目光注视下,施施然将铁针伸进笼子里。这一次,她不再隔靴搔痒,而是径直将铁针扎进了鸣珂的翅膀上。鸾鸟尖啸一声,剧烈挣扎起来。
言如期看着在笼子里挣扎不止的鸣珂,像是有一只脚重重碾在他的心头。言如期目眦欲裂,眼神几乎要喷火,“有本事冲我来!快放了她!”
许凝唇边笑意更甚,她手上动作未停,追着在铁笼里乱窜的鸣珂扎了她好几针。
“啊!”许凝惊呼一声,猛地抽回手来,白皙的手背上赫然一道狭长的伤口,上面皮肉翻卷,被叼去了一层皮。
鸣珂“呸”地一声吐出口中皮肉,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站了起来,抬着鸟头,眼神睥睨,仿佛视一切如无物,明明身躯还没有半人高,气焰却能直冲云霄。
“难怪只让你以色侍人、当男人的玩物,就只有这点手段吗?没用的腌臜货!”
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怒了许凝,她一直上扬的唇角转瞬间便垮了下来,眼神阴冷犹如寒冰裹挟,她猛地将手伸进笼子里,一把攥住了鸣珂的脖颈。巨大的力道让鸣珂呼吸困难,窒息的感觉如潮水汹涌,拍打着她的脑袋,眼前一阵一阵发黑,挣扎间,无数羽毛从她身上脱落,挤出铁笼缝隙,散得满地都是。
许凝掐着鸾鸟脖颈的手一寸寸收紧,眼中似有红气缭绕,面上冰霜犹未解冻,唇角却勾起一个阴冷的笑容。
“你以为,你们不说,我就找不到那人是谁了吗?整日和你们混在一处的无非就是那几个,是娄雪沁,翟子续?还是诸葛宁,齐悦风?噢……”
许凝拉长了尾音,像是发现了事情的真相,恍然道:“差点忘记了,当初考核你们的稽查,是柳逸直吧?我记得,那小子的故土就是楚国吧?正好城中有个全城闻名的酒坊,主人家好像也姓柳,你们说,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?”
言如期瞪大了眼睛,惊恐道:“你,你怎么会这么清楚……”
许凝阴森森地微笑着,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,眼见着手中鸾鸟两眼发白,几乎要背过气去,她才将其放开,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手,手背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
一开始,她只是低低地笑着,慢慢地,笑声越来越大,最终演变成仰着头癫狂大笑,活脱脱就是一疯子。
“我怎么知道?哈哈哈,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了……”
眼角都笑出了眼泪花来,她伸手抹去,转而端起了桌上的铜镜,眼睛紧紧盯着镜中腹背受敌的姑娘,她道:“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,都是被你所害啊。”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镜中人的脖颈,黑曜石般的眼睛好似被一道血痕划成两半,逐渐向四周晕染。
这一刻,世界好像只剩下她和手中的铜镜,外界的一切都被她忽略了,也包括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的鸣珂。
许凝从癫狂中清醒过来,她斜眼往桌边的铁笼一瞥,就要伸手去够,说时迟那时快,鸣珂散落在地上的羽毛忽然自己飞了起来,翎羽化作尖锐的利刃,齐齐攻向许凝。
她冷哼一声,“不自量力。”
手掌重重拍在桌上,她的身边忽然浮起了一朵朵火焰之花,张开花瓣包裹住了羽刃,和许凝想象中羽毛被烧成灰烬不同,在火焰的炙烤下,羽毛竟冒起了白烟,“滋滋”的响声不绝于耳,与此同时,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花香,许凝眼神一凛,抬手用衣袖掩住了口鼻。
虽然及时反应过来那花香是毒,第一时间就掩住了口鼻,但此毒似乎能通过皮肤侵入经脉,许凝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麻痹。
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给了鸣珂可乘之机,她不再压制身体,不足半人高的鸾鸟转眼间便长得如象一般大,瞬间撑破了铁笼,长翅一挥,钉在言如期四肢上的铁钉便被狂风吹得松动,她张嘴叼住言如期腰间的衣物,张开翅膀撞开了店门,风驰电掣般飞了出去。
许凝的知觉也在这一刻恢复,她的五指往虚空里一抓,一条火焰织成的长鞭出现在她手中,腕上用力,鞭子便破空而去,延伸出十余丈长,即将卷上鸣珂的脚爪。
鸣珂奋力挥翅躲开了火鞭,尚不能喘一口气,又一波攻击袭来。
然而就在这时,福宁殿的床榻处忽然传窸窸窣窣的声响,楚祯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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